关于伤医的讨论

关于伤医的讨论
（20200122）
【居士】我是一个医学生，不知您是否了解近期的两起杀医、伤医事件？
2019年12月24日在北京的民航总医院急诊科，家属不同意输液外的其他治疗，常年卧床的高龄老太太没有达到“能说话、会走路”的要求，杨文医生在病房伏案工作时，被患者家属从背后凶狠砍杀致死。后续，卫健委把该患者转入朝阳医院，提供免费医疗并安排专家会诊。这之后，全国各大医院立刻出现患者纷纷效仿，用“信不信我砍你”威胁医生给他们“好好治病”。
然而就在不到一个月后，2020年1月20日在北京朝阳医院眼科门诊，一名患者因不满术后并发症而持菜刀行凶（术后并发症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在术前也会和患者谈话告知风险的），眼科主任陶勇和另两名医生被砍伤，一名患者家属也受伤，其中陶勇医生后脑勺和手部多处受伤，手部神经和肌腱可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了。
我感到非常非常难过，杨医生和陶医生都是为人善良谦和，对病患如亲人的好医生。陶医生曾因不忍看患者失明，自己贴钱给患者手术。他还发表了数十篇SCI科研文章，年轻有为。他的品行和学术在医学界是堪称完美的楷模。我不明白，为什么杨医生和陶医生这样善良、利他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我相信因果不虚，可这一次，我感到一直以来的信仰被冲击了。
造成医患矛盾的根本原因，是医保政策的不完善和社会发展不平衡的矛盾，在大环境和媒体有失公正的煽动下，患者把愤怒转嫁到了医生上。而且，尽管科技日新月异，但医生仍不能解决所有的疾病。
其实医生这个职业本就非常辛苦。临床工作需要脑力、心力、体力，用专业知识对抗病魔，用心力关爱患者，用体力支撑从早到晚的值守。现在我国又明确规定，医生的晋升必须有科研成果、发表学术论文，意味着临床之外还要做课题。在SARS和这次的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爆发时，还要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冲到一线。医患关系紧张，面对患者的不理解和诘难甚至杀戮，背后也没有行业和政府部门（卫健委）的力量支撑。而这份职业也没有带来很高的收入和令人敬重的社会地位。
我身边的很多同学，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表示考虑转行或转专业。我理解这其中的利弊之分，但内心仍然纠结。自从接触佛法以来，我就常常听闻修行最重要的是修“慈悲心”和“菩提心”，要利他。况且，我认为自己从小到大都运气很好，因此在做职业选择时更不应当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了。虽然这个职业已经既辛苦又危险，但只要这个世界上仍有病痛，就需要有人穿上那身白大衣走到病床前。但我仍在学基础知识，也许真正参与临床学习后又会有不一样的体会。
想向您请教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善良的医生会遭如此不幸？因果还是真实不虚的吗？二是您对一个医学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做职业选择的建议。
【贤佳】因果是真实不虚的，不会有无因之果，佛法、世法都如此看待，只是有不同深浅层次。例如，对于杀医、伤医事件，您已经说了可能的原因：“造成医患矛盾的根本原因，是医保政策的不完善和社会发展不平衡的矛盾，在大环境和媒体有失公正的煽动下，患者把愤怒转嫁到了医生上。而且，尽管科技日新月异，但医生仍不能解决所有的疾病。”但您疑惑的是：“为什么杨医生和陶医生这样善良、利他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也即等同疑惑：“为什么患者把愤怒转嫁到了杨医生和陶医生这样善良、利他的好医生身上，而不是转嫁到坏医生身上？”但患者转嫁愤怒会理智辨取坏医生而不伤好医生吗？转嫁到坏医生身上就合理吗？正如有反社会者驾车路上撞人，会区分好人、坏人吗？撞坏人就无罪吗？
或许您从深层次因果想好人应冥冥之中自会避开凶险，这是可能的，有很多感应事例，但是不一定，因为因缘复杂，可能有前世重恶业要定受报，现世好心善行会消减恶报，但不能完全免受，而是重罪轻报。这重罪轻报可能是头痛、骂辱等，也可能是横罗死殃。如《优婆塞戒经》说：“若时不定、果报不定，是业可转。若果报定、应后受者，是业可转现在受之。何以故？善心、智慧因缘力故，恶果定者亦可转轻。何因缘故名果报定？常作无悔故，专心作故，乐喜作故，立誓愿故，作已欢喜故，是故是业得果报定。除是之外悉名不定。众生行业有轻、有重、有远、有近，随其因缘先后受之。如有修身、修戒、修心、修慧，定知善恶当有果报，是人能转重业为轻，轻者不受。若遭福田、遇善知识，修道、修善，是人能转后世重罪现世轻受。”（卷第七）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说：“若善男子、善女人等书写如是甚深般若波罗蜜多，种种庄严置清净处，……所住之处人、非人等不能损害，唯除宿世定恶业因现在应熟，或转重恶现世轻受。”（卷第五百五十七）
《大般涅槃经》说：“云何是业能得现报？忏悔、发露所有诸恶，既悔之后更不敢作，惭愧成就故，供养三宝故，常自呵责故，是人以是善业因缘不堕地狱，现世受报，所谓头痛、目痛、腹痛、背痛、横罗死殃，呵责、骂辱、鞭杖、闭系、饥饿困苦，受如是等现世轻报。……如是人不能修习身戒、心、慧，造少恶业，此业因缘应现受报，是人少恶不能忏悔，不自呵责，不生惭愧，无有怖惧，是业增长，地狱受报。”（卷第十六）
当然，虽然是各人宿业感果，他人应该同情救助，对作恶者宜应谴责，维护公序良俗。因为因缘是多种的，果报是动态的。详细辨析可参看《辨破藏密的业果观念》。
应从三世因果、众生相关的深广视野看待生命而坚定修德行善。否则换行业就能保证避免被人嫁祸、伤害吗？甚至平常坐车也可能出车祸。五浊恶世，危脆人身，何处能免祸？当然，可能不公正的制度、惯习宜应探讨、推动改善，如同不合理的交通规则、风气会加大车祸风险而应改善。
不仅佛教讲三世因果，儒家也暗讲三世因果。如儒家“复圣”颜回英年早逝，也未得禄位，而《中庸》说：“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放在今生、后世的因果角度才成立。《论语》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说：“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放在前世、今生的因果角度才较好成立。由此，儒家倡说：“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君子居易以俟命。”
另外，在深信因果的基础上还宜适当超越功利的因果观念。如儒家《论语》说：“仁者安仁，智者利仁。”佛教《悲华经》说：“当生大悲心，以此诸物持用布施，不求果报，但为调伏摄众生故。……所有智慧不着三世，虽行如是六波罗蜜，不求果报。”（卷第六）《优婆塞戒经》说：“智者施时不为果报。何以故？定知此因必得果故。”（卷第五）兼信儒家和佛教的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做医生可以救死扶伤，易行仁德之业。范仲淹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是为可贵。现今时代，除了宜愿做良医，还宜发愿推动医生境遇的改善，使医生安心于医。且可推动医界整体医风改善，医界内部积极自我谴责，改造不良现象，不被动由媒体追责，不集怨于普通民众。
另外，现代学医往往要做动物解剖、实验等而伤杀动物，虽然目标治病救人是善业，但伤杀动物杂带恶业，宜尽量减少、避免，并宜适当忏悔，使自己的业更清净。
以上供参考。
（附注：有居士看了这份资料说：“其中有关患者家属杀害医生以后患者转移其他医院‘提供免费医疗’这段，后来朝阳医院发表过声明，没有提供免费治疗，一切都是按常规流程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