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我可能错了》(20241125)
【居士甲】有一本书《我可能错了》,想请您一阅。作者是瑞典的比约恩·纳提科,曾出家十七年,长期在泰国佛教森林派禅修道场禅修,后因病为方便治疗还俗,还俗后亦结婚组建家庭,再后来因渐冻症不治离世。透过他的经历,对森林派僧侣的修行生活能有所了解,或许有助于您更加了解南传佛教。书里有些内容令我产生疑惑,觉得他部分言行与佛教教义不符,所以想请您先阅读,我再请教。
【贤佳】我看完了《我可能错了》,很受触动、启发。虽然其正见有缺,于苦谛、集谛、灭谛认识不足,道谛少分相似,但其诚实、正直很突出,其倡导的觉知、放松、倾听、同情等很可贵、实用。
【居士甲】他还俗之前的状态令我多为赞叹,也颇有启发。他还俗之后,虽然教授禅修,但随顺世间的方面多起来,对于婚姻、爱情、子女向往,乐在其中,与世间人区别不大,对生死问题不如出家时透彻。您所说“正见有缺”,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我最不能理解的部分是,他明知佛教教义不杀生,还支持父亲安乐死,而不是帮助(世出世间都有办法)他度过难熬的时光以图后世。这不是缺正见,是明知故犯了。他自说做比丘时严格持戒,何至如此?他出家时听从内心某种声音,或许可以说善根引导;因病还俗时又是听从同样的声音选择,彼时已知佛法戒律,不能依经教选择,还听从某种声音,那佛法知见在他的生命中究竟起什么作用?我看此书,也认可他诚实、正直,就是不明白出家期间与还俗后为什么反差这么大。
【贤佳】“明知佛教教义不杀生,还支持父亲安乐死”,这“明知”是浅知,不成其“见”。其书中说人死后可能没有结束,不是定信人死还有后世,也说明生死轮回观念不成其“见”,由此引生一系列偏差。所以说是“正见有缺”。其修行大体“定多慧少”,难免知见有缺,但相对通常世俗人有很多可贵之处。
【居士甲】他还俗后经历了十八个月的严重焦虑(形影相吊,心情抑郁,疾病缠身,彻夜难眠,没有工作,身无分文,全靠家人救济,甚至想自我了结……),他所担忧的是世俗事(永远交不到女朋友,永远不会拥有家庭,永远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子和车子……),而他出家投入十七年的精神成长,他非常强调的“精神成长”,是否并非以解脱生死为目标?他并未建立真正的出离心?
虽然冥想帮他顶过了最难的时候,但直到有了工作——冥想禅修的教学,他才真正解决了困局。冥想并没有成为他全部的精神依靠,他还是要在世俗中安身立命才能拯救他的身心状态。僧人舍戒还俗后,僧戒戒体消失,失去了戒体的护佑,如果曾经有禅定,是否消失?还俗后如果五戒也不持了,禅定的修行是否空中楼阁?佛陀有一世行菩萨道时,飞去王宫见国王,飞进窗口撞上王后沐浴,他的飞行神通立即消失了。一念欲望尚且如此,还俗后不继续持戒、不调伏淫欲,修禅定还能成就吗?我所观察的一些禅修居士,有的没有受持五戒或者持守五戒不严格,南传缅甸佛教界有的尊者是网络授八关斋戒(您曾辨析过网络授戒不成)。“戒定慧”,“戒学”如果这样轻易地与“定学”分割,那“定学”还是佛陀教授的“定学”吗?
您说“定多慧少”,从他强调“精神成长”的表述,并非南传佛教僧人常说的早证涅槃;从他回世间的经历看,有十七年的出家生涯,因治病还俗,渴望并享受爱情婚姻家庭,我对他还俗后的“定多”抱有怀疑。现在各种打着佛教名义的禅修活动很多(包括一些寺院),但不授戒(俗家老师无法授戒,某些寺院不授戒),八正道(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中孤取修定,戒、定、慧三学中孤取修定。且不说禅修方法本身有无错漏,仅这孤取,已经把佛陀教法体系搞得支离破碎。或许学人还自我感觉有点好处(静心、放松),但对学人有多少真正的出世益处?会否妨害法身慧命?实在是令人担忧。何况现在一些所谓的禅修、冥想并非佛教的方法,这些学人也很难区分。文中作者教授冥想静修,他也是不可能给那些人授戒的,但其倡导佛教“慈悲喜舍”等教授是令人自他皆善的,是值得随喜的。
所以,您说他“苦谛、集谛、灭谛认识不足,道谛少分相似”,是比较客观的。八正道,正见、正思维都要围绕苦、集、灭、道四谛展开。闻思修,闻思“四谛”,往往都能调伏烦恼。禅修离不开四谛的闻思,否则可能上座忘忧,下座不能免俗。尤其世俗生活中,不太可能给人很多时间、方便去“上座修”,境界随时来了往往要靠教义熏习深厚并即刻运用,避免迷惑造业,而戒律作为铠甲的保护更是非常必要,也非常有力。当然,定慧很深也能对境保持正念。总归学修过程中不能偏执一端,真学有所成,戒定慧必然各有进益。不知道我这样理解是否有误?
另外,如果您认识的人中有还俗的佛弟子,我很想了解他们的一些对照(出家、还俗)的看法,我想也会对我们有启发的。无论如何,我很随喜出家的经历,正如作者,哪怕回到世间,他的正直、诚实、善良在世俗中也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了,所以为世人赞叹。出家还俗之后,能在世间保持或成为正直良善的人,甚至超越曾经的德行,也是不虚此行的,这也是佛教于人乘教化之功用体现。
【贤佳】您的辨析、质疑很好!“僧人舍戒还俗后,僧戒戒体消失,失去了戒体的护佑,如果曾经有禅定,是否消失”,这不一定。虽然没有戒体,但如果没有严重烦恼现行,没有做杀、盗、邪淫、大妄语等恶行,即实际心行大体随顺戒律,那么也可修习、成就、保持禅定,只是没有受戒持戒基础上容易成就、保持禅定,如佛世很多外道也成就四禅八定。
您先前问:“他自说做比丘时严格持戒,何至如此?”其对戒法的认识可能有些不足、偏差。例如选择有老虎等凶兽出没的森林居住修禅,如《我可能错了·(15)鬼魂、苦行和悲伤》说:“到了晚上,蚊帐是我和丛林间的唯一屏障。……坐在那里冥想时,我有时真觉得自己就像盘中的肉丸,等待着什么人或东西把我吞噬下肚。一天晚上,一位来自荷兰的僧侣在河边遇到了两只老虎,幸运的是,当时老虎已经吃饱了。但这位僧侣自然还是吓得魂飞魄散,以双腿能承受的最快速度逃跑了。在那之后,我们没少拿‘飞翔的荷兰人’这个梗开涮。一天晚上,我听到周围有什么东西轰隆作响,但我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第二天早上,我们在离我的小床不到二十米的河边看见,四处都是大象留下的脚印。”这是违背佛戒的,相关文据辨析可参看《质疑〈阿姜曼正传〉》(https://uncn.top/9469.html)。
又如《我可能错了·(21)人生中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说:“遵循森林派传统的规则,我们只能在正午十二点之前进食,但西方国家实行夏令时,因此我们把下午一点设为进食的最后期限。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我告诉我的僧友,我们可能只能放弃,等第二天了:‘再绝食一天应该也能撑过去,我们明天再试。’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到一种解脱。我将因饥饿而握紧的拳头张开,学会接受了现实。但我的朋友还没做好放弃的打算,而是说:‘我们再多等一会儿吧。’我答应了。”——按戒律,不非时食的正午时刻是日中时刻,即太阳照地面物体影子最短的时刻,是随地域经纬度和季节变化的,不是十二点或下午一点。
书中还说到他对女众有特别“好感”,还听俗歌、跳舞等,这应是其个人的心行问题,不是其教派的整体知见偏差。
这些都是小节问题,并非重大违戒,且其能尽力修习禅定是很可贵的,但从中可略见其对戒法认识上的偏差,可能背后还有更多知见认识的偏差,所以他选择还俗及有还俗后的行为表现是“合情合理”的。
【居士甲】此书出版宣传说是“瑞典国民畅销书NO.1”,推荐者也认为他是一位泰国佛教森林派智者,广受赞誉。如今于中国出版此书,我于朋友圈看到南传佛教禅修居士推荐,故而购买阅读,或许以后在国内会风靡起来。但我读后疑问较多,尚能分辨一些明显有别于佛教教义的言行,并不会贸然认可并效仿他的言行。但对于世俗普通读者、佛理不牢固的佛弟子而言,或许会受到一些误导,并且认为他言行、思想均符合佛教教义,而贸然效仿带来恶果(譬如认可、支持安乐死等),因此请益于您,希望有缘阅读的人们能够受用有益的部分,避开有害的部分。愿您的辨析能警醒大家阅读此类书籍时都要回归佛教教义拣择,不要盲目崇拜,依法不依人。同时,相信您的辨析也能替比约恩纠正他书中所述错误言行给读者的误导,减轻他的业力。
【贤佳】随喜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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