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来藏和戒律(20230609)
【贤佳】附件文稿《质疑〈阿姜曼正传〉》(https://uncn.top/9469.html)供参考,也愿听您的看法。
【居士丁】《阿姜曼正传》能否如实地代表阿姜曼尊者的思想,这个不得而知,因为人物传记在编撰中也可能参杂进传记作者自己的思想。所以我的意见仅针对《阿姜曼正传》这本传记的内容,而不作其他的延伸。
《阿姜曼正传》的内容来看,其思想有类似于汉传佛教中以禅宗为代表的本觉(如来藏)思想的浓厚影子,亦和印度的“梵我”思想有类似,而本觉(如来藏)思想及“梵我”思想均和释迦牟尼佛所说的缘起法的思想存在显著的不同和区别。
下面对上述这个论点,结合《阿姜曼正传》里的内容,简单展开分析论述一下:
一、《阿姜曼正传》里一开始就这样概括阿姜曼尊者的思想:
“‘heart’是基本的觉知性,其构成了整个有情宇宙的基础,它是一切有意识的众生的根本觉知,也是一切精神心智与情绪情感的基础。‘heart’在一切众生的色身内形成了核心,它就是身体内的中心、主体。阿姜曼不断强调其至高的重要性,也一直宣称‘heart’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因此,《阿姜曼正传》中的生平及其教学就是一本‘heart’为了解脱而努力奋斗的传记;‘heart’的清净本质难以言喻,本书也是对其奥秘的一种揭露。”
如我们把“heart”一词替换为“梵”,再去阅读这段文字,就会明白其和汉传的本觉思想以及“梵我”思想之间的相似性,下面是替换后的内容:
“‘梵’是基本的觉知性,其构成了整个有情宇宙的基础,它是一切有意识的众生的根本觉知,也是一切精神心智与情绪情感的基础。‘梵’在一切众生的色身内形成了核心,它就是身体内的中心、主体。阿姜曼不断强调其至高的重要性,也一直宣称‘梵’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因此,《阿姜曼正传》中的生平及其教学就是一本‘梵’为了解脱而努力奋斗的传记;‘梵’的清净本质难以言喻,本书也是对其奥秘的一种揭露。”
《阿姜曼正传》里称之为“heart”,而汉传里使用了“佛性”“自性”及“如来藏”等词汇,但究其背后的思想内容却是相似的,只是用了不同的语言词汇去表述。
若再以禅宗《坛经》里记载的惠能法师的名言对比研究,就更能明白其中的相似性:
1.《坛经》:“何期自性本自清净。”
对比《阿姜曼正传》:“‘heart’的清净本质难以言喻,本书也是对其奥秘的一种揭露。”
2.《坛经》:“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
对比《阿姜曼正传》:“‘heart’是基本的觉知性,其构成了整个有情宇宙的基础,它是一切有意识的众生的根本觉知,也是一切精神心智与情绪情感的基础。”
3.《坛经》里乃至后期禅宗都反复强调“自性”的重要性。
对比《阿姜曼正传》:“阿姜曼不断强调其至高的重要性,也一直宣称‘heart’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上述引用的内容在《阿姜曼正传》里被该书自认为是对全书内容的笼统性概括,所以,就《阿姜曼正传》这本传记自身的思想内容而言,并非纯粹的释迦牟尼佛所说的佛法(缘起法)思想,称之为带有“梵我”或“佛梵混杂”思想的影子并不为过。
二、认为入于无余涅槃的阿罗汉仍能现于三界之中,该观点和汉传早期禅宗依重的经典、带有如来藏思想萌芽的《楞伽经》观点一致
《阿姜曼正传》里第三章第二节“至高的赞叹”里这样记述:“如果已证得无余涅槃的人想要与那些尚有余蕴且已证得有余涅槃的阿罗汉互动,他们就一定会暂时呈现出世俗的形象来跟他们互动。然而,如果双方都已达无余涅槃,那就完全不需要再用世俗的身体。因此,当处理世间法的时候,才有必要使用世俗的身体;但当世间法已经完全超越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了。”
《楞伽经》:“声闻心亦然,相风所漂激,虽灭起烦恼,犹被习气缚。三昧酒所醉,住于无漏界,以得三昧身,乃至劫不觉。譬如昏醉人,酒消然后悟,声闻亦如是,觉后当成佛。彼非究竟趣,亦复不退转。”
阿含经乃至大乘空、有二宗都认为阿罗汉入于无余涅槃之后如烟消火灭,不可能再以任何形式出现于三界之中,永久地不可能再生起任何的名法或色法,永久地入于寂灭之中。有宗所立的异熟识在阿罗汉入于无余涅槃后亦灭,即入于无余涅槃的阿罗汉不可能再成佛。而认为无余涅槃后仍有某种东西常住存在可以生起未来的名法或色法,是本觉(如来藏)思想体系下的观点。
对于无余涅槃,缘起论思想体系下的理解是与本觉(如来藏)思想下的理解是不同的,而《阿姜曼正传》显然不是以缘起论的思想体系去理解无余涅槃的意义的。
三、本觉思想影响下的错误戒律观与缘起论下的正确戒律观的对比:
佛在阿含经里讲“有是故是事有,是事有故是事起”、“此甚深处所谓缘起”。佛彻见缘起法而制定比丘戒律,而缘起法甚深,乃至烦恼断尽的阿罗汉也不能尽知缘起法,所以,哪怕是烦恼断尽的阿罗汉也未必能尽知诸佛所制定的每一条比丘戒律的全部深远意义。所以,哪怕是烦恼断尽的阿罗汉若不详细学习戒律的开遮持犯,也无法仅仅从观察自己的心念就尽推知佛所制定的每一条比丘戒律的内容。
上述结论最典型的例证就是佛灭之后,僧团内部即因为对戒律的不同理解而起了诤论并最后逐渐演化导致僧团的分裂,其中对戒律持不同异见观点的不乏烦恼断尽的阿罗汉。
哪怕是阿罗汉,也必须通过深入学习戒律才能做到善于守持比丘戒。
以上戒律观,此处简称之为“缘起论下的戒律观”。而《阿姜曼正传》里的戒律观与上述“缘起论下的戒律观”存在明显的区别,具体体现在以下摘自《阿姜曼正传》第五章“特殊的问题”里的文字内容:
{问:“我知道所有的比丘都必须遵守两百二十七条戒律,但听说您只遵守一条而已。这是真的吗?”
阿姜曼:“是的,我只遵守一条戒律。”
问:“那您守的是哪一条戒律?”
阿姜曼:“我的心。”
问:“所以,您没有全守两百二十七条戒律?”
阿姜曼:“我守护我的心,不允许身、口、意有任何违反佛陀制定戒律的地方,不管戒律有两百二十七条或更多,都一样。那些怀疑我是否遵守两百二十七条戒律的人,要怎么想或怎么说,都随便他们。对我而言,从出家受戒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严格控制我的心,因为它掌控了行为与语言。”
问:“您的意思是为了要持好戒律,就必须要先守护心吗?”
阿姜曼:“如果不是你的心,那还有什么戒律好持守的呢?只有死人不用去看顾他们的心,更遑论是行为与言语。有智慧的人绝不会说死人有道德的偏见,因为尸体不可能有意志。如果死人真的有道德,那也没有用。但我不是尸体,所以我不会去守死人的戒律。我需要遵守的是人性中有善恶倾向的人所应遵守的戒律,我必须在戒律中守护我的心。”}
上述内容中,关于戒律的观点是不对的。《阿姜曼正传》里“我只遵守一条戒律……我的心”,是基于本觉思想而延伸出来的观点。
如果“我只遵守一条戒律……我的心”的戒律观成立,那么阿罗汉就不需要学习律藏,应仅凭观察自己心念就可尽知一切戒律内容,但这对阿罗汉来说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在佛灭之后各阿罗汉之间即因为对戒律的理解不同而发生分歧。而“我只遵守一条戒律……我的心”的错误戒律观的产生,恰恰是本觉思想的思想逻辑必然:
因为本觉思想中,把“心”或“佛性”“如来藏”等或其他名字称呼的某种东西或明或暗地当作实体,并认为佛制定的戒律不过是这种实体的流露,并由此得出结论:对此实体的感知及守护即是对佛制定的戒律的感知和守护。
若再次对比《坛经》里的类似戒律观,应该会更容易明白上述文字所表达的意义:“心地无非自性戒”以及“心平何劳持戒”。
《坛经》和《阿姜曼正传》里的戒律观在一般世人看起来貌似很有道理,但其实都是误导人不去深入学习律藏的错误说法。
四、本觉思想影响下诞生的错误修行方法论:对老虎态度的区别
佛制定的戒律中,禁止比丘、比丘尼冒难游行,在家菩萨戒中亦有类似的戒律。相关的律藏内容,法师已经在前期的交流中出示,现不再重复引用。但《阿姜曼正传》中的要求却与佛制定的相关戒律的要求完全背道而驰。
《阿姜曼正传》里“老虎是最好的老师”一节里这样记载:“你去山洞里禅修会比住在寺院里要来得好。像你这样的个性,需要的是强硬、高压的方法。更好的做法,就是去找一只老虎来当你的老师——对它的惧怕可调伏你的心,迫使它平静。以这种方式来体认‘法’,你将能获得满足。住在寺院里并不适合你。固执的人需要用强硬的东西来软化,使他们更柔软。既然老虎这么令人害怕,害怕它的人就应该要找一只来当自己的老师,这比起找个你不会害怕的老师要来得有效得多。如果你怕鬼,那么你就应该以鬼为师来增进精神的修持。找一个你心中最害怕的东西来当老师,这就是智者迫使自己投入修行的方法。”
我们应该思考《阿姜曼正传》中为什么、基于什么思想逻辑会出现这种与佛制定的戒律背道而驰的要求。而为什么要这样做,《阿姜曼正传》里记载阿姜曼给出的理由是:“阿姜曼接着解释‘心’会欺骗人的本质,这些蛊惑人心的方法多到让人难以看得清。”结合下文:“只留下‘心’必要的‘认知’本质——全然独立,璀灿亮丽。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了。”及:“‘心’与‘法’融合为一种不可名状的奇妙一体。”《阿姜曼正传》里此处很隐晦地没有明说,但根据上下文可以看出其实《阿姜曼正传》里要求其弟子去接近老虎以成就修行逻辑理由在于:其认为可以借此(接近老虎)促使修行者去感知其所说的“心”——heart的本质。
其此处的方法论和汉传禅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棒喝的方法论有类似之处。
不同的思想体系会产生不同的方法论。佛所说的缘起论思想体系下所延伸出来的修行方法论是和本觉(如来藏)思想体系下指导的修行方法论存在区别的。缘起论下的修行必然包括根据缘起法则进行趋利避害的要求,而本觉思想下的方法论则不尽然。因为本觉思想所探求的“本觉”本身是有名无实的非量,导致其相应的方法论也是非量。由于是非量而不是切实的东西,所以就如同《聊斋》小说一样,怎么编都可以,编得越玄乎反而越看起来有道理,乃至产生通过接近老虎促进修行的荒诞做法也不足为奇。
我之前并不知道本觉思想在南传佛教中也有存在的土壤。
最后,如果法师质疑《阿姜曼正传》的目的是为了批判南传而彰显北传的正确性,我想这个目的是不值得去鼓励的,也并不能真正利益大众。因为从法师前两次分享的南传的传记,我才发现现在无论是南传、北传,可能都与真正的佛法渐行渐远,只是我之前对南传现状和历史了解不多而未能发现。在比丘的传记中,诈现异相、参杂各种怪力乱神的故事以通过激发世人的好奇心博得名望,在千年前的北传佛教中早就是屡见不鲜了,隋时的智顗,唐时的善导、惠能,近代的印光、虚云,现代的宣化,无一不是这样,只是后人不易剥开宗教的神秘外衣去探寻历史的真相罢了。如果南传的《阿姜曼正传》里有部分怪力乱神的内容,那么北传的《虚云和尚年谱》里还不是一样乃至更胜之,百步笑五十步罢了。而我皈依的佛陀是朴实无华理性的,容不得怪力乱神。
【贤佳】您对戒律的论述大体合理,可参看《论持戒的意义》(https://uncn.top/783.html)。
您对六祖惠能所说“心平何劳持戒”的论说,应是误解。可参看《辨析蔡志忠出家事·(一)》(https://uncn.top/2226.html)。
您此文所说对缘起法的认识是偏狭的,对“如来藏”的认识存在误解。可参看:
《破依“三法印”误破〈楞严经〉》
https://uncn.top/1578.html
《论大乘“如来藏”与外道“梵我”的区别》
https://uncn.top/9419.html
我反对妄语滥说,包括传记虚夸,也反对狭隘的人本主义,因为阿含经和南传佛经多有讲述佛陀、阿罗汉的神通境事,也多有天龙、鬼神之事。可参看《深破印顺法师滥说》(https://uncn.top/9436.html)。
末法时代宜应注重佛陀遗嘱的以戒为师,自易理性、朴实,离于迷信、曲诈。而近现代崇尚人本、倡导“人间佛教”者多不注重戒律乃至滥改戒律,使佛教趋于俗化、变质,可惜、可忧!可参看:
《论星云法师》
https://uncn.top/9410.html
《论中国佛学院的学修》
https://uncn.top/4354.html
《论戒律的衰滥和扶兴之六》
https://uncn.top/944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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